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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8章 閹了他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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姬林只是蹲下來撿燈具而已,哪知道這麽巧,正好撞見了公子萬對祁律表白的場面。

而且這表白的場面還是姬林親手布置的,一想到這裏,姬林的酸勁兒恨不能像洪水一樣的打過來。

祁律尷尬的立在原地,他遇到過大大小小的考驗,但從未覺得哪一場考驗像現在一樣棘手,現任男友就在幾步開外的地方,公子萬這個“直男癌”竟然向自己表白。

祁律聽說公子萬有喜歡的人之時還挺歡心,他哪裏想到,公子萬讓他做飯,其實是為了公子萬對他表白,這是什麽道理?祁律覺得,就算公子萬喜歡的不是自己,這樣的表白方式也會被妥妥拒絕的。

姬林一時沒有說話,幽幽的盯著祁律,似乎想看看祁律的反應,祁律一時有些為難了,他當然是要拒絕公子萬的,因為說實在的,祁律對“一般”的男人根本不感興趣,也只有天子這樣俊美的不像話的人,才能打動祁律這個“麻木”的吃貨了。

但是如果正面拒絕了公子萬,公子萬惱羞成怒,他們還怎麽在會盟大營混下去?如果不正面拒絕公子萬,自己的現任男友便會吃醋,天子吃醋的勁頭可大了。

祁律絞盡腦汁,幹笑一聲,說:“這……公子……”

公子萬見他臉面上沒有任欣喜的表情,立刻便知道,祁律心裏定然是沒有自己的,公子萬笑了笑,臉上有些失落。

祁律幹咳嗽一聲,說:“公子一表人才,身份高貴……”祁律開始給公子萬發好人卡了,鋪墊了一下,又繼續說:“小人實在……實在對男子沒有那方面的意思!”

祁律找到了借口,便添油加醋的說:“小人生來便喜歡千嬌百媚的女子,越……越軟越好,這男子幹巴巴的多沒勁,所以……”

祁律不斷地找著借口,公子萬又是個聰明人,自然聽明白了祁律的拒絕,當即點點頭,說:“不必多言了,我明白了。”

公子萬擠出一個笑容來,說:“你也不必介懷,千萬別放在心上,是我唐突了,突然說出這麽奇怪的言辭來,應是我向你賠不是的。”

祁律趕緊說:“公子言重了,小人並未介懷。”

祁律在感情方面當真是呆的,他順著公子萬的話說自己沒有介懷,結果公子萬的情緒反而越來越低了。姬林看在眼裏,一方面是慶幸祁太傅太呆了,對公子萬的確沒有那個心思,另外一方面也是可憐公子萬,公子萬怎麽就對祁律有了這樣的心思呢,祁律說自己不介意,倘或連這種事情都不介意,那祁律對公子萬可以說當真沒有半點子好感了,祁律說了如此“絕情”的話卻不自知,公子萬如何能不更加失落?

祁律見道公子萬的臉上變色,也不知道自己說錯了甚麽,平日裏人精一樣的祁律,一遇到這種事情便一頭霧水起來。

公子萬苦笑一聲,說:“如此……我們以後還是友人麽?”

祁律自然要和公子萬做朋友的,不然怎麽留在會盟大營?祁律便說:“那是自然,公子也不必放在心上。”

祁律又給公子萬心裏插了一刀,非要插得公子萬血粼粼才好,公子萬再次擠出一個笑容來,說:“那這飲食,我便收下了,如此美味,我可要好好享用才是。”

祁律眼看著危機解除,狠狠松了一口氣,說:“即使如此,公子慢慢用膳,那小人先告退了。”

他說,對姬林又是打眼色,又是招手的,示意姬林趕緊過來,兩個人便退出了營帳。

退出去快走了幾步之後,祁律才狠狠松了一口氣,“呼——”吐出一口氣來,他剛吐出一口氣,突然被姬林直接壁咚在了營帳旁邊。

他們還沒有回到自己的營帳裏,這裏是在外面,雖然比較偏僻,但還有巡邏的士兵和忙碌的宮人,萬一有人路過,看到他們這個模樣,而且現在的祁律和姬林還是叔叔和侄兒的關系,那可真是有理說不清啊。

便聽姬林瞇著眼睛說:“叔叔生來就喜歡千嬌百媚的女子,男子幹巴巴的多沒勁兒,嗯?”

祁律聽姬林重覆自己剛才拒絕公子萬的話,提起手來撐住姬林,讓他無法再逼近過來,幹笑說:“權宜之計,權宜之計,你也看到了,方才的情況多麽危險,一切都是權宜之計罷了。”

“不行,”姬林立刻說:“叔叔必須給林兒賠不是才行。”

祁律這個人,本就沒什麽底線和原則,一點子壓力也沒有,特別順口的說:“我錯了!”

姬林眼皮一跳,又說:“賠不是也不行,叔叔必須親林兒一個。”

祁律睜大了眼睛,底線和原則瞬間回來了,連忙看了看左右,壓低聲音說:“這裏這麽多人,萬一被人看到了怎麽辦?”

姬林一臉渾不怕的模樣,說:“不管,誰叫叔叔沾花惹草,如此花心,招惹了公子萬?”

祁律心裏那叫一個冤枉,自己怎麽拈花惹草了,怎麽花心了?明明什麽都沒做,那個公子萬自己過來表白的。

祁律雖心中冤枉,但是看姬林那個模樣,真的毫不退讓,自己若是不親他一下,他真的要耗下去。

祁律幹脆看了看左右,又跟做賊似的,一副賊眉鼠眼的模樣,趁著四下無人,飛快的仰起頭來在姬林的面頰上碰了一下,動作快的姬林都懷疑祁律是練過功夫的人。

祁律趕緊說:“好了,可以放開律了罷?”

姬林摸著自己的面頰,唇角微微勾起來,說:“罷了,這次先饒過叔叔,但叔叔若是下次再沾花惹草,花天酒地,定嚴懲不貸。”

祁律:“……”

祁律滿口不介懷,隨即便離開了營帳,公子萬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營帳中,四周還都是浪漫的燭火,映照著公子萬失落的面頰,真是想笑也笑不出來。

公子萬慢慢坐在席上,看著案幾上那些廣點,一個個樣貌精美,全都是自個兒以前沒見過的模樣,不只是賞心悅目,單單聞著味道,也覺得噴香引人,若是在平日,公子萬的食欲必然瞬間打開。

而今日……

公子萬坐在偌大的案幾旁邊,剛剛被祁律毫不猶豫,毫不留情的拒絕掉,公子萬苦笑了一聲,隨即挺起身來,深吸了一口氣,自言自語的說:“勿要再想了。”

公子萬說著,凈了手,便開始獨自享用這一案幾的美味佳肴。首先捏起了一顆大蝦餃,放在嘴邊輕輕咬了一口,蝦餃皮彈而韌,一口咬開,裏面三顆剝了殼的大蝦簇擁在一起,滿口都是蝦子,鮮美異常,簡直就是用大蝦做成的丸子,口感脆而彈,比肉的滋味兒更加鮮美,如今天氣轉涼,還沒有過吃水產的日子,再過些日子,怕是便吃不到這麽好的蝦子了。

公子萬方才還十分憂愁,吃了一口蝦餃之後,憂愁的滋味兒竟然被美味掃平了一半,只覺十足神奇。

公子萬眼眸亮了起來,將剩下一半蝦餃送入口中,又夾起旁邊一只“奇形怪狀”的吃食,原是祁律做的幹燒。

幹燒和燒麥長得很像,但對比起來,祁律更喜歡幹燒,因為一般的燒麥裏面包的是米,而幹燒裏面包的是肉,上面開口的地方頂著一顆大蝦子,祁律這個無肉不歡之人,當然更稀罕幹燒這種美味兒了。

公子萬將幹燒捏起來,也咬了一口,和剛才的蝦餃不同,蝦餃鮮美,都是水產的鮮香,而幹燒的味美在於肉質的滿足,一口咬下去全都是肉,上面的蝦子不過是點綴,各有各的味道,各有各的不同。

隨即是蒸鳳爪,蒸的軟爛又入味兒,祁律最喜歡廣州早茶的蒸鳳爪,和其他地方改良的版本都不一樣,口味微微有些甜,但還是以鹹香為主,鹹香加入甜味更襯鮮美,讓鳳爪的滋味兒瞬間豐滿起來,不至於單調。

鳳爪脫骨,在口中一啜肉質立刻全都掉了下來,骨頭上幹幹凈凈,吃起來滿滿都是膠原蛋白,香而不膩,而且越吃越過癮。

公子萬一面吃著鳳爪,一面給自己倒了一耳杯的酒,酒水香甜,鳳爪這種小食特別的助酒,一邊啃一邊飲,亦是十足的過癮。

公子萬雖然被廣點的美味兒吸引,但是心中還是有些失落的,一沾了酒,便有些剎不住閘,一杯接一杯的飲下肚,他的酒量不是很好,登時便醉了大半。

公子萬正在自斟自飲,便聽到“嘩啦”一聲,竟然是帳簾子打起來的聲音,他還以為是祁律又折返回來了,或許是回心轉意了,當即欣喜的回過頭來,這麽一看,登時失落下來,瞇著眼睛說:“曲沃公子?”

進來的人可不是祁律,而是與晉國翼城十分不對盤的曲沃公子,公子稱沒有任何通報,自行掀開帳簾子走進來,笑了起來。他的臉面十分硬朗,帶著一股怕人的剛毅和陰霾,笑起來總覺不懷好意,仿佛一頭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。

公子稱說:“是小侄,叔父以為是誰?”

公子萬因著醉酒,一改平日裏的恭敬,坐在席上也沒有起身,握著羽觴耳杯的手微微打顫,臉上卸去了溫文爾雅的親和,說:“誰讓你進來的?出去。”

公子稱沒有聽到一般,反而走過來,坐在公子萬的身邊,在席上坐下來,很順手的給自己也倒了一耳杯的酒,因著今日是公子萬表白的宴席,所以祁律特意準備了兩副食具,自然有兩只耳杯。

公子稱笑著說:“小侄見叔父自斟自飲,自怨自艾,特來排憂解難的。”

“排憂解難?”公子萬瞇著眼睛輕輕晃動酒杯,說:“別以為我不知,你們曲沃心裏是怎麽想的。”

公子萬雖然醉了,但是說話有條不紊,只是語速微微有些緩慢,更加溫吞了起來,說:“你們以為……如今的翼城已經是強弩之末,只有我一個人在強撐,只要間隙了君上與我,便能趁機打下翼城,篡君上位?”

公子稱微微一笑,說:“嘖,叔父這到底是醉了,還是沒醉?怎麽比平日還要清醒?”

公子萬看著他,說:“我……自然沒醉。”

他說著,站起身來,身形晃晃悠悠,走起路來根本不穩,說:“你們曲沃,別作美夢了,只要有我一天,便會保翼城一日,你們……終究是……亂、臣、賊、子。”

案幾邊圍繞著無數的燈具,為了氣氛,祁律也是煞費苦心,而如今這些燈具的火光映照著公子萬的臉面,讓他平平無奇的面容,竟然變得華美而銳利起來,平日裏鞠躬盡瘁循規蹈矩的公子萬仿佛就是一塊蒙著塵土的美玉,一旦擦去了這厚重的塵土,突然散發出不可一世的鋒利光芒,是如此的耀眼。

公子稱被公子萬指著鼻子說是“亂臣賊子”,卻一點子也沒有生氣動怒,反而仰起頭來,看著長身而起的公子萬,瞇了瞇眼睛,眼眸中盡是頑味,笑著說:“叔父這副兇人的眼神,倒是叫小侄很是心動呢。”

曲沃強大,雖曲沃只是晉國的一個封地,但是無論占地面積,還是兵力財力,都比晉國的都城翼城強盛數倍,翼城雖是晉國正統,但是已經被碾壓了無數次,公子稱身為曲沃公最器重的兒子,將來是要成為下一任曲沃公的,不,很有可能成為下一任正統的晉侯,自然十分不可一世。

他最喜歡的便是華美的事物,無論是翼城的兵力、權利、財力,還是翼城的公子萬,在公子稱的眼睛裏都鄙陋猶如草芥,毫無華美可言,而如今公子稱竟然發現了有趣兒的事情,抹去了塵土的公子萬,竟然也有如此銳利的一面?

公子萬說完,身子一晃,“嘭!”一聲就要跌倒,他身邊都屬燈具,公子稱眼睛一瞇,眼疾手快,一把接住摔倒下來的公子萬,沒有讓他帶倒明火燈具,說:“叔父,當心。”

公子萬手中的羽觴耳杯已經掉落,醉的軟倒在席上,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枕在公子稱的身上,口中混沌的說:“誰是……你叔父,你這亂臣……賊子……”

說完,便沈沈的睡了過去。

公子萬說的有道理,曲沃公子口口聲聲叫他叔父,其實多半是寒磣公子萬的,這兩個人輩分倘或說起來,曲沃公子稱乃是當年晉侯的叔叔的兒子的兒子,而公子萬乃是當年第一任曲沃桓叔的侄子的兒子的叔叔。隨著第一任曲沃桓叔的去世,翼城和曲沃的血親疏遠,因此兩面的關系更加吃緊,鬥爭也越發的激烈起來。

公子稱低頭看著已經醉酒熟睡的公子萬,公子萬雙目微微緊閉,蹙著眉頭,鬢發散亂蓋在面頰上,因為醉酒不是很舒服,面容竟然透露出一絲絲隱約的委屈,嘴裏還在輕輕的叨念著甚麽。

“甚麽?”公子稱低頭去聽,說:“叔父,你在說甚麽?”

他低頭仔細傾聽,還以為公子萬因為吐露心聲失敗,因此借酒消愁,自怨自艾,哪知道仔細一聽,公子萬卻在叨念著:“好難……好難……為何君上……不信我……”

公子稱恍然大悟,原來吐露心聲的失落,只是一個契機罷了,公子萬心中最難的,怕是國君的猜疑,公子萬身為晉國的貴族,一心想要保住翼城,然而晉侯的猜疑讓公子萬如履薄冰,無論他如何低聲下氣,晉侯不信任他,便是不信任他。

公子稱輕笑一聲,將公子萬散亂的鬢發捋順,與他淩厲甚至怕人的外表不同,公子稱的動作卻如此溫柔小心,就在這般溫柔小心的動作之中,公子稱突然說:“遣個人去告訴晉侯……”

他對著黑暗說話,很快有一個親隨掀開帳簾子走了進來,跪在地上說:“公子請吩咐。”

公子稱仍然坐在席上,看著醉倒在自己懷中的公子萬,唇角挑起,與溫柔的動作不同,露出一個猙獰的笑意,說:“便告訴晉侯,今日公子萬擺宴,宴請曲沃公子,本公子與叔父相談甚歡,促膝而眠,很是開懷……”

第二日一大早,祁律還在睡夢中,迷迷糊糊的便聽到糟亂的聲音,夾雜著喝罵和鞭笞的聲音。

祁律皺了皺眉,楞是給吵醒了,迷茫的睜開眼目,揉了揉眼睛,翻身坐起來一看,睡在旁邊的姬林不見了,不知去了什麽地方。

祁律剛一起來,帳簾子便微微晃動,姬林從外面走了進來,如今天色還早,深秋初冬的長子邑郊野冷的厲害,姬林帶著一股子寒意走進帳中,冷風順著帳簾子的縫隙快速鉆進來。

祁律冷的一個打挺,立刻又鉆回被子裏,上下牙相擊,哆嗦的說:“外面甚麽聲音,如此吵鬧?”

按理來說,今日假天子還沒到,潞國會盟的隊伍也沒有到,為何突然這般吵鬧起來?

姬林剛從外面看了情況回來,掖好竄風的帳簾子,皺眉說:“晉侯又在責罰公子萬了。”

祁律一聽,說:“又來了?”

晉侯看公子萬看不慣,這怕是有目共睹的事情,大家心裏頭都清楚,祁律和姬林不是晉國人,但是從昨日晉侯一露面,他們也看出了端倪,晉侯之心可謂是人盡皆知了。

姬林說:“晉侯正在鞭笞公子萬,說公子萬暗中勾結曲沃。”

祁律心中十分好奇,曲沃公子的隊伍來到會盟大營之時,晉侯嚇得躲在公子萬身後,還是公子萬與曲沃公子對峙的,看起來劍拔弩張,怎麽今日公子萬反而被扣了一個勾結曲沃的罪名?

祁律和姬林走出營帳,準備看看端倪,看“熱鬧”的人不少,晉國的卿大夫們,還有曲沃的卿大夫們全都圍在遠處偷偷的看過去。

公子萬跪在會盟大營的空場上,祭壇已經成型,公子萬便跪在那裏,大冷天的竟然袒露著膀子,晉侯手中親自拿著一個鞭子,鞭子上已經沾染了血跡,自然是公子萬的血跡,公子萬的後背被打了幾條血痕,錯綜覆雜,猙獰的擰在一起。

晉侯滿臉怒容,漲紅了一張臉,怒罵說:“好你個公子萬!明明是我翼城之人,卻暗中勾結曲沃人!你認是不認!?”

公子萬跪在地上,臉色慘白,死死咬著牙關,額頭上都是冷汗,滾滾的落下來,眼睫已經被汗水濕透,沙啞的說:“君上明鑒,萬身為翼城人,為我翼城,為君上忠心耿耿,肝腦塗地,如何可能勾結曲沃?”

“你還不認?!”晉侯冷笑一聲,說:“好!你不認賬,那孤問你,昨日晚上你在何處!?孤為何聽說你與曲沃賊子在一起飲酒作樂,飲得酩酊大醉,還胡亂地歇在一帳,可有此事?!”

公子萬昨日飲醉了,根本什麽印象也沒有,他依稀記得自己昨日在夢中申斥了曲沃公子,後來便不記得了,而這一大早上的,公子萬還沒有醒酒,突然便被晉侯的士兵抓了起來,跪在地上被晉侯鞭笞。

公子萬瞇著眼睛仔細回想,就在這時,突聽“嘻嘻”的笑聲,一個聲音柔柔的說:“啊呀,公子,婢子好怕呢!他們翼城的人,都這麽野蠻的嘛?”

眾人循聲一看,原來是曲沃公子左擁右抱的又來了,公子稱懷中抱著兩個美人兒。祁律打眼一看,這兩個美人雖然還是一男一女,但好像和之前的美人兒長得不一樣,竟是換了兩個。

公子稱懷中的美人一陣嬌嗔,還鉆進了公子稱懷裏,仿佛很害怕的模樣,公子稱瞇著眼睛看了一眼公子萬帶血的後背,輕拍著那美人,看起來像是笑著安撫,實則這話是對翼城人說的。

公子稱說:“美人勿怕,這翼城的人本就如此野蠻,他們對敵人沒甚麽本事兒,但是打起自己人來,毫不手軟,這不是翼城的傳統麽?”

晉侯一聽,更是憤怒,揚起鞭子便要再打公子萬,公子萬立刻閉起眼睛,咬著下唇,想要挨下鞭笞的疼痛。但是等了半天,也沒有等到那痛楚,睜眼一看,公子稱竟然站在自己面前,擋住了晉侯的鞭子,他身材高大,舉手將便鞭子納在掌心,使勁一拽。

晉侯嚇得立刻松手,連退數步,大喊著:“護駕!快!快!”

好幾個士兵沖上前來,擋在公子稱面前,似乎生怕公子稱一個不順心,直接將晉侯給撕票了,當然,這種事情曲沃不是沒幹過,晉侯的兄長,上一任的晉侯就是這麽死的。

公子稱奪過帶血的鞭子,食指和大拇指輕輕的攆著鞭子上的鮮血,笑起來說:“昨日我不過與叔父小飲兩杯而已,說起來咱們也都是同宗,坐在一起暢談一番,飲兩杯酒有甚麽的?晉侯不會因為這樣,便責罰了叔父罷?”

祁律一看,好家夥,這公子稱夠陰狠的,他不是來勸架的,反而是來拱火兒的,晉侯正因為公子萬與曲沃人飲酒的事情生氣,公子稱這麽一說,豈不是坐實了他們二人飲酒的幹系?而且還一副親和的模樣,更讓晉侯忌憚。

晉侯本就不相信公子萬,覺得公子萬想要替代自己的國君之位,現在倒好,公子稱這兩句話,簡直是火上澆油。

晉侯氣的手腳哆嗦,說:“你……你這個賊子!”

公子萬瞬間明白過來,怕這一切都是公子稱的計劃,就是想要離間自己與晉侯的關系,然後趁虛而入,瓦解翼城,而如今公子稱竟然還來裝好人。

公子萬忍著疼痛,狠狠瞪了一眼公子稱,說道:“我翼城的事情,還輪不到曲沃來插手罷?還請曲沃公子讓開。”

公子稱笑了笑,點頭說:“也行,既然你喜歡挨打,那便隨你罷。”

他說著,伸手把美人兒摟過來,說:“美人,咱們走。”

那兩個人美人靠在公子稱懷裏,嬌笑說:“公子,好奇怪呢,他們翼城的人都喜歡挨打,這是什麽道理呢!”

“就是呀,嘻嘻,真好笑。”

公子稱一行人很快揚長而去,公子萬後背都是血水,不停的往下滾,跪在地上叩首,閉了閉眼睛,說:“萬知罪,請君上責罰。”

晉侯方才被公子稱恐嚇了,如今更是火大,大喊著:“換一套鞭子來!孤要親自鞭笞這吃裏扒外的下作之人!”

晉侯不只是親自鞭笞了公子萬,而且還摘掉了公子萬晉國使者的頭銜,將築壇的事情交給了公子萬的親信,讓公子萬好生反省,精心養傷。

祁律一看這情況,晉國自己也挺混亂的,公子萬受傷很嚴重,背上都是鞭笞的傷口。晉侯後來換的一套鞭子,是帶倒刺兒的,傷口更是不容易愈合,公子萬身子骨不算硬朗,幾乎打掉了半條命,祁律琢磨著,幹脆給公子萬做一些滋補促進愈合的吃食。

公子萬雖然是姬林的“情敵”,不過說實在的,姬林倒是挺佩服公子萬的忠心,這晉侯沒什麽能耐,翼城也是強弩之末,公子萬強撐著翼城,一直撐到現在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了,如果能收歸己用便好了。

祁律要給公子萬理膳,姬林雖然有些吃味兒,但是也沒反對,畢竟公子萬傷得太重了,如果不好好調理,如今天氣又不穩定,說不定會一命嗚呼,倒也可惜了。

祁律讓姬林在營帳乖乖等著,不要亂跑,自己則是去了膳房,準備給公子萬做點什麽調理身子。

如今公子萬有傷口,理應滋補一番,而且還要可以促進傷口愈合的吃食,又不能太油膩,祁律想了半天,正巧看到了被丟棄在一邊的豬腳。

祁律立刻把豬腳全都拾掇起來,正好做一道老媽蹄花湯,蹄花滋補,又能促進傷口愈合,再合適不過了。

祁律又去找了一些菽豆,也就是黃豆來,還發現了一大堆的白蘿蔔。白蘿蔔是很古老的食物,很多人以為白蘿蔔是“舶來品”,其實不然,在詩經之中已經出現了白蘿蔔的集采,“采葑采菲”說的就是白蘿蔔,而且先秦之人,將白蘿蔔和蕪菁統稱為一類,到了後來才逐漸分開,有自己的名字。

祁律便把黃豆和白蘿蔔也收拾了一下,全都放進蹄花湯裏一並熬煮,將蹄花的外表燉的猶如白雪,湯頭細膩溫潤,潤白而清澈,再撒上一些蔥花,白玉一般的蹄花,配上碧綠的蔥花,仿佛羊脂美玉,玲瓏剔透。

祁律將老媽蹄花燉上,還盛出來了一小碗,給姬林先嘗了嘗,畢竟姬林前些日子也是受了重傷的人,差點奄奄一息。雖姬林年紀輕輕,身子骨硬朗,恢覆的也快,但祁律還是很是心疼的。

祁律送給姬林一碗,剩下的燉好之後,全都盛出來,蓋上蓋子,放入承槃之中,便準備給公子萬送過去。

公子萬受了重傷,軍醫已經看過了,只是簡單的處理了傷口,把鞭子的毛刺全都挑出去,也沒有給上藥。

那醫官很是為難,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磕頭,說:“公子……公子饒命啊,君上……君上吩咐了,不讓……不讓小臣插手,說這藥物……不讓……讓公子上藥,才能長記性,小臣也是,也是奉命行事,請公子不要為難小臣……”

公子萬一聽,瞬間明白了,晉侯是有意為難自己,所以才不讓醫官給自己上藥,這傷口都在背後,公子萬自己也夠不著,如果醫官不給他上藥,公子萬是無法上藥的,加之他如今疼痛難忍,痛苦最是耗神,根本沒有精力給自己上藥。

公子萬苦笑一聲,說:“我不為難你,下去罷。”

那醫官聽了,連連扣頭,留了一些傷藥給公子萬,趕緊退了出去。

公子萬趴在榻上,傷寒還沒有好,輕微的咳嗽著,每次咳嗽都會抻到傷口,疼得他滿頭都是冷汗,就在他極力忍耐咳嗽之時,“嘩啦”帳簾子掀了開來,一股子冷風竄進來。

公子萬如今雖然落魄,但好歹是晉國的正宗,宮人便是再怠慢,也不敢不通報就進來,公子萬側頭瞇眼去看,如此囂張之人不做他想,果然是曲沃公子。

公子稱從外面走進來,就他一個,一進來便看到了公子萬背上的傷口,因著沒有上藥,還未包紮起來,傷口這麽多,自然不能穿衣物,也不能蓋被子,以免碰到了傷處。公子稱瀏覽了一番公子萬的傷口,說:“叔父如何傷的如此重?晉侯當真是,小侄不過與叔父多飲了兩杯,晉侯便下如此狠心之手,嘖嘖。”

公子萬聽到他的聲音,嗓音微弱,有些有氣無力,說:“這不正是你想要的麽?曲沃公子何必還來假惺惺的探病呢?”

公子稱坐在榻牙子上,將旁邊的傷布拿起來,扒開藥粉,好似要給公子萬上藥似的,一面動作,一面說:“叔父何來此言呢?小侄自然是會心疼叔父都來不及,小侄今日來探病,若是傳到了晉侯耳朵裏,晉侯也好知道咱們親密的幹系啊。”

藥粉撒在傷口上,刺痛無比,公子萬狠狠“嘶”了一聲,突然要從榻上爬起來,嗓音沙啞的說:“你非要置我於死地才甘心麽?”

公子稱幽幽一笑,他的笑容十分可怖,一把按住公子萬,說:“叔父別動,藥粉都灑了。”

公子萬受了傷,根本不是他的對手,疼的瞬間又倒回榻上,一點力氣也沒有,任由他給自己的傷口上藥。

公子稱一面小心仔細的上藥,一面開口,說出來的話完全不如他的動作那般溫柔,笑著說:“叔父你可是翼城的主心骨兒,咱們都清楚,如今翼城全都憑叔父撐著,小侄自然要多多琢磨叔父才是呢。若是沒有了叔父,翼城便是我囊中之物,不費吹灰之力。”

公子萬喉嚨滾動,冷汗連連,疼的不停顫抖,公子稱給他的傷口上了藥,又仔細的裹上紗布,說:“好了,仔細趴好,不要動,小心傷口抻裂。”

他說著,拿起帕子擦了擦手上沾染的血跡,輕笑一聲,又說:“日後小侄還要與叔父多多親近才是,這樣一來,晉侯自然會幫小侄殺了叔父,你說對不對?”

公子萬疼的沒有力氣,有氣無力的盯著公子稱,公子稱說:“不過……叔父若是肯順應天意,歸順我曲沃,那便另當別論了。如今翼城氣數已盡,你我都清楚,早一天覆滅,晚一天覆滅,都是要覆滅的,叔父還堅持些甚麽呢,不如……”

他的話還沒說完,公子萬已經狠狠地說:“你做夢!”

公子稱的臉色瞬間猙獰起來,額角青筋一跳,一把捏住公子萬的下巴,冷聲說:“既然叔父這麽不識趣兒,那就乖乖等死罷,讓你忠心的翼城,忠心的國君,一點點折磨死你……嘖,真是可惜了這漂亮的眼睛。”

祁律端著老媽蹄花湯走到公子萬的營帳門口,還沒來得及通報,“嘩啦!”一聲,有人突然從裏面出來,險些撞到了祁律手中的承槃。

祁律定眼一看,竟然是公子稱!

公子稱也看到了祁律,上下打量了一眼祁律,笑著說:“真香,當真是美味呢。”

公子稱似乎在說那老媽蹄花湯,但目光卻註視著祁律,幽幽一笑,露出豺狼一般的笑容,說了這麽一句沒頭沒尾的話,很快便離開了。

祁律眼看著公子稱來了,不知公子萬怎麽樣,便說:“公子,小人求見。”

營帳裏立刻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,隨即是公子萬驚慌的嗓音說:“等、等一下。”

過了一會子,公子萬這才說:“進來罷。”

祁律端著承槃走進去,便看到公子萬掙紮著從榻上坐起來,案幾上都是染了血的傷布,公子萬的衣裳歪歪扭扭的套著,應該是剛剛上了藥。

一股子香味隨著祁律一同進入了營帳,瞬間彌漫開了,噴香無比,公子萬臉色慘白虛弱,擠出一個笑容來,說:“這是甚麽香味兒?我一聞便餓了。”

祁律見他強顏歡笑,也沒有點破,其實祁律來到春秋時期早就見識到了,最難的是做忠臣,最簡單的是做奸臣,而公子萬偏偏選擇了在註定要覆滅的翼城做忠臣。

不過公子萬也沒有旁的選擇,誰讓他一生下來,便是翼城的貴族呢?

祁律扶著公子萬起身,給他將老媽蹄花盛出來一些,放在小豆裏,公子萬手直抖,根本拿不住小匕,先是喝了一口湯,鹹香又溫暖,順著嗓子竄入胸腹,仿佛那一口淤氣都化開了。

公子萬又吃了一口蹄花,簡直是香而不膩,他一般都不吃豬蹄這種東西,沒成想如此“下作”的食材,竟然如此美味。

公子萬又笑了笑,說:“當真是美味。”

他默默的吃著,吃了一些,終於感覺回過一點力氣,便說:“你不問問麽?”

祁律淡淡的說:“問什麽?”

公子萬說:“隨便問什麽,你不想知道麽?”

祁律笑了笑,說:“公子不想說話,小人又何必問呢?公子若是想說,小人也不必問。”

公子萬輕輕一笑,說:“說的也是,多謝你的湯羹。”

祁律又說:“公子身受重傷,這些日子沒有公務在身,正好養傷,多用一些吃食,然後早點歇息罷。”

公子萬被擼掉了晉國使者的頭銜,之後的事情就全都是公子萬的親信在做,相安無事了好幾日。

今日便是“天子”駕臨的日子。

假天子的腳程比他們慢了很多,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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